高文华

为探寻人生归宿，经友人介绍，我于1981年毅然加入了中国民主促进会。想依靠组织在思想政治上得到熏陶，在教育工作岗位上更好实现人生价值，成为一个有信仰的合格的民主党派成员。

我的心愿能否实现？心想：一靠自己践行和努力，二靠组织给予教育、指导和帮助。这是当初入会时的肤浅认识。

我比较重视学习和追求进步。凡是组织安排我可以参加的，不论是地方还是会中央召集的，我都积极出席，都视为学习提高的好机会，从不轻易放过。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广大会员意气风发，干劲十足，作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成绩。为此，民进中央于1985年5月在北京召开了全国为四化服务经验交流会。我有幸参会并进行了发言。其间，《工人日报》记者采访了我，并于5月15日在该报第一版以《塞外“一团火” 为民赶瘟神》为题，附我的个人半身照并报道了我的相关事迹。同年10月，经民进中央推荐，我又出席了由全国八个民主党派、工商联共同召开的为四化服务表彰大会，地点在北京京西宾馆。我的一些事迹被收入大会资料汇编中交流，我被评为先进个人，并被颁发奖状予以鼓励。在个人发展道路上又增添了光彩，感到人生价值在不断被组织和社会肯定，很受鼓舞。会议期间，我与葛志成副主席有几次见面短叙，他对我都是勉励、关心之言。难忘的是他抽空找我个别谈话，亲切握手后，他首先说道：你从条件优越的第四军医大学调到宁夏工作，参加回族自治区建设，比较艰苦，当然也锻炼人、考验人。能在医学教育、地方病防治、大型建设项目环境影响评价中作出示范性成绩，很不容易，值得肯定。我们民进教育界会员多，希望你既做经师，更要做人师。像叶老（叶圣陶）教导的那样，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合格人才。以德树人，为人师表，是光荣的。但是，要成为一名适应时代要求的好教师，应重视继续学习，因为当今世界科学技术发展很快，还要注意知识的更新，不要守旧，要敢于创新，沿着正确方向坚定地走下去。听了葛老一席话，我深感既是鼓励，又是鞭策；既是肯定，又是要求。从中悟到：个人的成长离不开组织的栽培，事业有成要有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和毅力。在表彰大会鼓舞下，我信心倍增，干劲更足，虽有校内外双肩挑的工作压力，但基本能做到两不误。其后，相继完成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枸杞开发研究，硕士研究生培养等，获全国科学大会奖和自治区科技进步二等奖、三等奖，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表彰和奖励，我认为具有不可估量的政治激发力和凝聚力，它会使广大会员更加亲近民进，热爱民进；会把民进光荣传统变为动力付诸行动，为多党合作、参政议政出实招、做实事。它的影响力是深远的。

1987年6月，民进召开全国代表会议。是针对中央和一些地方组织领导层干部老化现象，逐步实现领导班子新老合作和交替而召开的。我作为特邀代表出席了会议。一到会就有清新感，亲热感，犹如回家见到亲人，共议家事，充满了尊老敬贤、亲密无间的气氛。新尊老，老爱新，立会为公是共识，搞好自身建设是共同心愿。会上赞扬了老一辈领导人在民进成立、投身爱国民主运动、参加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所立下的丰功伟绩，与中国共产党亲密合作所形成的光荣传统和他们无私无畏献身革命事业的人格魅力。参会代表畅谈不辱使命接好班，沿着老一辈指引的路勇往直前。会议过程，可以说是一次很好的民进会史教育和传承。尤其是在开幕式上，叶圣陶主席扶病到会场与大家见面。我聆听了他语重心长的讲话。因口音不习惯，听得不全面，所能忆起的简短讲话大意：作为民进中央主席我应到会，因年迈多病，听力视力都很差，通向外界的窗口几乎都关闭了，难以继续坚持工作，感谢民进中央同意我辞去主席职务。他在结束讲话时，以极为谦逊、敦厚、和蔼可亲的语气说：我向到会的同志们说两句共勉的话：“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这是民进老前辈对后来者的信任和嘱托，听后极为感动，深受启发和教育。

在这次代表会上，我光荣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从思想认识和行动上更加激发了我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代表会充分发扬了民主协商精神，进行得非常顺利。退者以民进后继有人而放心，愉快让贤；进者谦虚热情接棒，决心为民进争光出力。我个人理解这是一次有里程碑意义的会议，它为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地方组织新老交替、政治交接铺平了道路，必将发挥其很好的指导作用。

人到老年，近期记忆明显下降，而远期记忆比较持久，尤其对在生活工作中那些教育意义深，或被人帮助较大的往事，则能清楚忆起。比如：20世纪80年代末，陈舜礼副主席来银川指导区委会工作一事，尚觉记忆犹新。实说吧，他是为

解决区委会领导班子团结而来的。从何着手呢？舜老精心做了有针对性、富情理性且易被接受的安排。大体做法是：广泛征求意见，了解矛盾实情，找根子；开导当事人相互谈心查找问题；采取自我教育方式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在做好思想工作的基础上，召开民主生活会，全体委员参加。

会议开始，舜老首先说明来意：一是看望大家。二是了解区委会工作情况。三是听取意见。四是领导班子团结出问题，应引起注意，要解决在萌芽中。民主生活会好比是扩大的家庭会，是一家人谈家事，那就毫无拘束地畅所欲言。但要掌握几点：有缺点，自我认识；不指责，主动自省；不为难，换位思考；和为贵，互帮互学；抓整改，共同努力。大家认为这样好吗？与会者齐声说道：好，同意，就按陈副主席的指示办！

到会的常委和委员以负责精神，求实态度，就区委会主要领导人团结共事，发展会员数量与质量把关，机关工作人员专兼职落实，中华职业补习学校教学和财务管理，个别工作人员违纪处分等方面，客观摆问题，主观做检查，不回避问题，不敷衍塞责。话中有刺，一针见血；言词尖刻，有辛辣味；指到痛处，令人冒汗；善言相劝，心灵拉近。气氛显得紧张激烈，但“度”把握得较好，都能从团结愿望出发，较好地运用了批评和自我批评。黄敬芳主委主动以谦和、虚心、认真、负责、诚恳、敢于承担的态度，带头做自我检查和自我批评。谈自己一生主要从事教学科研工作，在农业专业领域考虑的较多，相比之下，在社交、区委会工作方面有许多不足，工作方式方法欠缺灵活性、艺术性。呆板、生硬、缺乏深入细致的沟通和耐心倾听，显得民主作风不够。王十仪同志是在大学搞语言文学教学和研究的，他社会经验丰富，组织能力强，按理讲是优势互补的好搭档，前几年合作配合是默契的，比较满意的。后因人事财务、中华职业补习学校管理、机关建设等方面通气交流协商少，相互信任、尊重和密切程度不如以前，区委会工作受到一定影响，我应负主要责任。王十仪副主委以沉稳、坦然、自若、和善的心情说：发展会员审查把关不够，个别违纪者入会，虽已清退，但我有责任。身为中华职业补习学校校长，在任课教师聘用、教学水平评估、财务管理等方面都有疏漏，未能及时向主委报告，协商的也少，显得我对他不够尊重。机关个别工作人员请假逾期不归，处分偏重，导致常委中产生意见分歧。我与老黄是大学同事，也是知己，是他介绍我入会并进入领导班子的，头两三年我们合作的比较融洽，后来发现他不大懂行政管理，简单固执，有些主观片面。因此，在工作上商量的比较少了，甚至独自处理一些事也不向他报告，有傲慢不够尊重的情绪，彼此都感到不快，工作受损失，也影响团结，这是沉痛的教训。今后，我会以大局为重，工作为重，搞好班子团结。

听完大家发言后，陈舜礼副主席面带笑容，满意而谅解地说：这次民主生活会开得好，体现了团结、民主、自我教育精神。你们两届区委会领导班子成员在年龄梯次、政治素质、知识结构、工作能力等方面较以往有明显改善，可以说是个好的领导集体。主委、副主委都是大学知名教授，他们学术成果丰硕，实际贡献大，社会声望高，广受各界好评，宁夏民进会员是信赖的。敬芳、十仪都是兼职，双肩挑，不拿民进分文，把相当精力和心血投入到了民进事业上，他们工作出现疏漏或不和谐现象，我的意见：一是谅解，二是帮助，三是化解矛盾，不能激化。希望通过自我教育方式，增进团结，强化自身建设，提高工作水平。

今天，我还想借此机会，以简单生活事例，说说他们爱岗敬业无私奉献的精神。大家知道，敬芳夫人因病生活不能自理多年，一切需要他人照顾，家庭负担之重可想而知。教学、科研、小麦单产增产推广试验需他亲自现场指导或蹲点，民进和全国政协等社会活动都要他参与，一些外地学术会、协作会短者三五天，长者十天半月，得到通知拎起包就得走。只得把在病榻上的夫人托给保姆，只身离家顾全工作。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专家，不知疲劳地埋头事业，能做到公而忘私，难能可贵呀！十仪同志独自一人来宁夏大学任教数十年。兼任副主委后，把相当多的精力放在区委会工作上，白天忙于日常事务，晚间跟班中华职业补习学校教学管理，常年奔波于新城、老城之间，饮食起居全靠自理。老伴和女儿定居美国，为尽孝心，女儿多次劝他赴美安度晚年，可他并未接受，表示自己的事业在宁夏，自己国家的大好山川还未走遍，舍不得离开。他不愿享受家庭温暖吗？不考虑年过七十需要照顾吗？温暖、照顾都需要，就是因为痴迷于事业而放弃了！这不令人感动吗？殷切希望你们把这种好作风、奉献精神融入自身建设中。

长期以来，我总感觉会中央对宁夏区委会领导班子建设关怀有加，好像时刻都被会中央惦记着。那是1990年早春乍暖还寒之日（具体日期说不准了），我突接区委会电话，葛志成副主席来银川了，我被通知前去宾馆与他面谈。得知葛老来宁夏了，我顿感亲人般欣喜，又感生人般紧张，因为事先无任何思想准备，不知要说些什么。把身边杂事稍作安排后，我立即骑脚踏车前往宾馆拜见葛老。扣门致礼握手后就座，葛老亲切问道：学校工作忙吧？我说，本科生的教学、研究生的教学以及科研任务较重，行政琐事不少，虽忙但心情好。“体健精力充沛就争取多做些工作吧”。葛老鼓励我：“今天见到你身体精神状态不错，很高兴，平时注意运动锻炼吗？”“我喜欢骑自行车和散步，从小离家住校就读，上军医大学过军事生活，身体打下了基础。”“那很好嘛，不管何种方式做运动，肯坚持就有好处。”“今年你们面临换届，主副委人选是怎么考虑的？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是区委会一般委员，常委们怎样研究的，我不清楚。上次陈舜礼副主席来已做了一些有效疏导工作，团结合作有所促进。我没有成熟意见，只能据实说些个人看法。为保证换届顺利，首先应对现领导有个客观公正评价。我认为黄主委、王副主委是与党亲密合作、广受会员拥戴的好领导。近一段时期二人工作有些脱节，互通信息、协商议事不够，产生一些矛盾和不快，区委会工作受到某种不利影响是事实，但不是主流。我在全委会上多次表示了我的看法：两位主委为民进宁夏区委会作出的成绩应充分肯定，他们的无私奉献精神应继承发扬，他们的人格魅力和高尚情操不容贬低。“文华，你这样认识和评价敬芳、十仪二人是对的。新老合作，尊重是基础；政治交接，信任是前提。”我和两位主委在工作和生活交往中，彼此都是同志般真诚相待，能从问题深度和广度交换意见，直白坦言，不隐瞒观点。在涉及进与退问题时，敬芳认为仍处可安排年龄上限范围内，十仪虽年过七旬，若留任也愿尽力，这是我们私下议论时各自透露的心意。“好吧，我就是为听取来自各方、发自内心的各种意见而来的。”

时隔不到三个月，葛志成副主席又风尘仆仆地来到银川。葛老特地约见我，见面就说：“现在告诉你，经综合考虑，并征得自治区党委统战部意见，拟推荐你做下届区委会主委候选人。”我听后十分不安，不是谦虚，而是自己不具备承担重任的能力。当即向葛老求教：“如允许，可否先当个副手？待学习实践有所长进后再议。”葛老未容我再说下去，便以信赖的神情微笑着说：“非君莫属。你被选为民进中央候补委员和民进中央委员后，方方面面的表现，会中央是了解的。”我顿时觉得这不是个人意见，是组织意向，只能听从。“希望你协助主委搞好换届筹备工作。”这是握别时葛老的一句嘱托。

正当换届筹备工作全面展开之际，黄敬芳、王十仪和我奉命赴京，受到陈舜礼、葛志成两位副主席亲切接见。会面时气氛十分轻松愉悦，像朋友般热情，像家人般温厚。感觉不是来开会，而是促膝谈心，喜笑颜开，围坐畅叙家常。舜老：“欢迎你们三位到会中央来！顺便转告，雷主席很关心宁夏的发展，希望你们放手工作。”敬芳说：“感谢雷主席和会中央的关怀。宁夏换届筹备工作在会中央指导下进行得很顺利。”舜老：“那很好嘛，你们辛苦了。”葛老：“新老合作，政治交接，是为了更好地加强领导班子建设，以适应多党合作新形势，新发展的需要。因此，要引导会员正确理解其政治意义和历史意义。”十仪：“我们认识到要加强学习，提高自觉意识，与会中央保持一致。”舜老：“换届工作是件大事，涉及领导成员进与退。因此，思想认识要到位，工作安排要周密，做

到尊老敬贤，立会为公，正确对待。”敬芳：“我们有思想准备，请会中央放心。”葛老：“人事安排政策性很强，可能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沟通协商。是否这样，我和敬芳、十仪单独交换意见吧。”舜老：“可以。天气很热，不要太紧张，注意健康。住在哪里呀？”我说：“中组部招待所。”舜老：“文华同志有什么要说的，另行安排吧。”

离京前，葛老单独找我面谈。“敬芳、十仪二位姿态很高，谈得很融洽，顾全大局，都愿接受组织安排。想再听听你的意见，说说吧。”“我是陪同而来，主要是学习，聆听领导指示，以便贯彻执行。关于今后工作，我有信心，在宁夏党委和会中央正确领导下，铭记民进光荣传统，代代传承，尊老敬贤，群策群力，发挥集体领导智慧，立会为公，工作是可以搞好的。深知团结问题不容忽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实践中，有所为而产生偏颇，或有所不为而发生误会，都可能影响团结，想到此，深感道路并不平坦，尤其是对领导班子成员积极性的发挥，会员利益需求，必须兼顾，哪一点有所疏忽，处理不当，就会引发矛盾，乃至产生消极情绪。这种不可避免，使我担心。近耳顺年龄受命，不宜驻会占编，我个人意见，把接力棒尽早传给会中央认可的年轻有为人选。妥否，请您指教。”葛老：“谦虚谨慎是对的，应该的。就像你所说，要有信心，大胆工作。遇到困难不怕，一定认真对待，正确处理，在实践中学会排解。注意学习，紧跟形势，保持政治敏感性对党派工作者很重要。回去后，抓紧工作，换届开会时我力争去。”“谢谢您，我们恭候您届时光临指导。”

1990年9月18日，民进宁夏回族自治区第二次代表大会召开。葛志成副主席莅临指导，会议开得热烈和谐，圆满成功。宁夏民进会员以实际行动拥护会中央的决策，没辜负陈舜礼副主席、葛志成副主席的谆谆教导和殷切期望。

（作者高文华系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七届民进中央候补委员，第八届、第九届、第十届民进中央委员，民进宁夏第三届、第四届委员会主委。）